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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創傷後壓力症候群?』
『沒錯,經過仔細分析,鄭號錫先生是患有此徵狀的,而且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。另外,也帶有輕微的人格分裂。』
『在照顧上要付出較多的心力,以下有幾點要請方小姐多多注意......』
『謝謝醫生。』

一邊思量著剛剛的對話,我坐在病床邊看著熟睡的鄭號錫,握住他既冰冷又佈滿傷口與瘀青的手靠在臉上,「阿米。」哥哥走了進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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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30分鐘前>

「我知道了。我們走吧,離開這裡,我們一起離開,我保護你。」我抱緊他,漸漸的,他穩定情緒了。這時我的手機響起。
「阿米,妳在哪?怎麼突然翹課不見了....我很擔心妳知道嗎!?」「......哥...可以幫我個忙嗎...」

在哥哥的幫助下,鄭號錫住進了市立醫院進行檢查,情緒又變得不穩的他被施打了鎮定劑之後就睡了。
「我想,需要通知鄭同學的家屬來一趟......」哥哥站在病床另一側看著我,我搖搖頭,「他的家庭狀況,他在這個時候我想....不太適合。」
「那麼,我親自去一趟拜訪。阿米,妳待在這吧,有情形隨時電話聯絡。」「我知道了。」目送哥哥離開病房後,我起身倒了杯水一飲而盡。
「咕嚕...」摸著餓了整天的肚子,我湊近鄭號錫身邊,確認他還睡著後倒了杯水放在一旁,下樓買點東西。

再回到病房的時候他已經醒了,倚著床頭靜靜的看著窗外。「你醒了?」原本放在床頭的水已經空了,我再倒了一杯給他。
「會餓嗎,要不要吃點東西?我買了粥。」我拉了張椅子坐在他面前,他雙眼失焦的點了點
頭。「啊....」小心翼翼的把粥吹涼了送到他嘴邊,他張開嘴機械般的喝著。
喝了幾口,他搖搖頭,「不想吃?還是我再去買別的.......」說完拿起錢包起身,他拉住我的手,「坐著吧,我不餓。看妳也都沒吃,妳趕快吃吧。」
「噢......」我坐回椅子上吃著剩下的粥,他則躺回床上。過了好久,久到我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的時候,他背對著我開口,「我很後悔,我沒有救醒我媽。」
我愣了好一會,才意識到他指的什麼。「我家,原本是很簡單幸福的,我一直覺得這份幸福可以持續很久。但就像老套的劇本,我爸經商失敗、家道中落,他沉浸在自我打擊中,要不喝酒要不賭博,整個家庭經濟原本就已經搖搖欲墜了,被他這麼一搞,我媽完全負擔不起。」

「我開始去打工,放學做一份,上課前再兼一份,我媽也很辛苦,一天兼五份工,回家看我爸臉色過日子,我爸不會打她,他會一直數落自己、數落這個社會,我覺得他不應該這樣消沉,所以好幾次都勸他振作起來,但反而被揍了好幾拳。」
「也許是因為我媽真的很愛我爸吧,不管如何,她都堅持著要陪著我爸,想喝酒,她去買;想賭博,她還債;討債討到家裡了,我媽急忙把所有錢拿出來還,我家所有能變賣的都賣了,我媽在客廳裡哭了,我爸卻拿著一打酒搖搖晃晃的回來。」
「我真的覺得他們都病了,我媽抹了眼淚笑著迎接我爸,我爸還理所當然的喝著酒。某天我回到家,家裡都沒人,我以為我爸又去賭博、我媽還在工作,沒有想太多。」
「後來我媽回來了,我問她爸呢。她說在她後面,我看出去,是醫院的車。我爸死了,酒精濃度過量中毒死了。簡單的喪禮後就去火化了,我以為我和我媽可以重新開始的生活、我可以好好照顧她,但是我發現我好像錯了。」

「她變得沉默,完全不說話,每天起床後就去工作,晚上很晚才回家。但某天不對勁了,她一直沒有回來,直到隔天都沒有,我去報警,發現她就在派出所裡。警察說她在路上迷路了,身上沒有證件沒辦法聯絡家人。我接她回家,問她會不會餓、會不會冷、有沒有哪裡不舒服,她都沒有給我回應。」
「我打工回家後,她坐在客廳問我,問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。她明明那麼支持我爸了,為什麼他還是走了。她那時的臉,好蒼白、好蒼白,完全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媽媽。我告訴她,那些都過去了,我們可以重新開始,我們可以有新的生活。她答應了,她說好,明天要送我去學校、要幫我準備便當。我很開心,我們的生活要回復正常了。」
「隔天一早,我聞到早餐的香味,我很久沒和我媽一起吃早餐了,我們一起吃完早餐,她還特地換了衣服,出門前我還調侃她只是順道送我去學校,用不著這麼費心妝扮,她卻只是笑而不語。」
他頓了一下,抽了抽鼻子繼續講下去,「我到了校門口,她突然抱著我,說要我好好照顧自己,我就說我只是來上課,用不著擔心。她目送我進校門,我還笑著說再見。但是當我踏進校門的那一剎那,背後傳來尖銳的煞車聲和碰撞聲,我回頭,一個穿著紅色洋裝的人癱倒在馬路上,我心想,那不是我媽,我媽今天不是穿紅色。」
「是嗎,我也不記得了,明明剛剛才看過但我卻想不起來。我忘記我媽到底穿著什麼顏色的衣服了,我的腳不聽使喚的衝過去,但越是接近我就越是顫抖。」
他語帶哭腔的輕笑刺穿我的心,那股強裝出來的若無其事背後帶著強烈的哀傷,「我還沒靠近我就想起來了,那是我媽和我爸約會第一次穿的洋裝,她常常提到那時的事,當然,是在她還沒發瘋之前。」

「別說了,很難過就別說了...求求你....」我拉住他的衣服想阻止他,但他卻堅持說下去。「我靠了過去,她流了好多血,我一直到那時侯才知道人的血有那麼多,我試著替她止血,她卻笑笑的拉開我的手。」那時的畫面在鄭號錫腦中揮之不去,他發了個顫。
「她說,她要去找我爸了。她要回到之前幸福的日子了。我問她,我呢?怎麼就丟下我。」
「她不說話,只是笑、一直笑、一直笑,我覺得好可怕,我理想的生活要崩解了。然後,救護車來了。」
「沒能救活她,失血過多死了。撞到她的駕駛付了賠償金和精神撫慰金後也依過失殺人入監服刑,一次毀了兩個家庭.....就因為我媽瘋了......」他崩潰的大哭,我握住他的手,試著讓他冷靜一點。
「沒事了,我在這....不用擔心了...」微微顫抖的尾音襯著他的啜泣聲,連我自己也難以冷靜了,被那股巨大的哀傷感染的好深,每吸一口氣都覺得心臟正狠狠揪著。
護士和醫生走了進來,再次替他注射了鎮靜劑,他漸漸冷靜下來,然後就又睡著了。

「阿米,跟我來一趟。」我走出病房,「鄭同學的親戚....似乎都不願意繼續收養他了...但他現在是最需要親情陪伴的時候。不處理的話,他會被送到社工那。」
我撐著額,手中握著他拿來刺傷人的筆,「收養....對。可以收養他。」我抬起頭,對上哥哥疑惑的視線,「但是我們應該沒辦法....」
「不是我們要收養...」我微微勾起嘴角。

「我不同意。」那個人擺張臉坐在客廳裡。「我沒有問你。媽,妳願意收養他嗎?」
媽媽面有難色的看著我,「阿米,我知道他很可憐,但也必須他願意我才能進行收養的程序,妳問過他的意見了嗎?」
「沒有......」我退了一步看著哥哥。

「不用了。」
鄭號錫直接了當的拒絕了。「但是這樣你的生活....」他握住我的手,嘴角掛著淺淺的梨渦笑著,「我和醫生說好,我要住院治療一陣子。等情況好點了,我就可以出院了。」
「但是...」「不用擔心,我會好好待在醫院的,妳隨時都可以來看我啊。」他溫暖的掌心小心翼翼的包裹住我的手,似乎真的已經下定決心了,他眼神底的堅定表露無遺,我淡然一笑拍拍他的頭,「知道了。」

在那天之後,我一個禮拜到醫院三次,他的情形很好,臉色跟當初剛進醫院時相比紅潤許多。「妳的黑眼圈怎麼這麼重啊...為了讀書熬夜了?」
我一邊削著水果一邊回應著,「高三了,要準備考大學是很辛苦的。」把水果放進保鮮盒裡我坐在床沿看著他的臉,「你的黑眼圈也好重,沒有睡好嗎?」
「欸?被發現了啊......我和護理長一起玩遊戲機玩得太晚了吧,哈哈。」就像是做壞事被發現的小孩子,他笑的很勉強,我挑著眉盯著他的雙眼,「實話?」
見我不相信,他拉著我的手撒嬌,「是真的~我不會騙阿米的~」輕輕笑了聲,我拍拍他蓬鬆柔順的亞麻色頭髮。「知道了。」
「鄭先生,診療時間到了喔。」護理師走進病房內,我看了眼手錶再看看手機裡的時程表,「可是...距離號錫下次問診應該還有兩個小時才對......」
「那是因為......」「因為崔醫師下午還有其他事暫時排不開啦,我跟崔醫師說先提前的。」鄭號錫搶在護理師前說了,我疑惑的看著他,「護理師,幫我跟崔醫師再耽誤她半小時就好,我等等準時過去。」

護理師走出病房後鄭號錫把我拉了下來,我躺臥在病床上抬頭看著他,「你又想幹嘛?」
他一手撐著頭,另一手墊在我頭下,「阿米。」「嗯?」
「我啊......」他停了下來,直盯著我的眼睛,就盯著,什麼也不說,被盯了有點久,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,他的體溫越來越高,連帶影響到我的。
我就這樣看著他,等著他的回答;他也盯著我露出了微笑,「我啊,喜歡妳,阿米。」他握住我的手呵呵的笑。
「喔...原來是喜歡我啊..等等?你說喜歡我!?」我從床上爬了起來,有點不敢置信。「可是我以為我們是很好的....朋友..」
他撥了撥頭髮,「就知道是這樣。我喜歡妳,因為妳陪著我度過了最難過的時光,很少有人對我這麼關心在意。我想守護妳,我第一次對女生有這樣的想法。」
「放心吧,我會給妳時間,妳慢慢考慮吧。不是快要考試了嗎,快回去讀書吧?」他拍拍我的手,我背起書包往門口走去。
「要好好休息喔。」
「好。」
「要聽醫生和護理師的話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
「不要熬夜了。」
「不會了。」
「還有......」
「好好好,都聽妳的。妳再不回去我就不讓妳走喔。」他見我每走一步就回頭叮嚀一句,無奈的看著我。
「我...」我被堵得啞口無言,「.....那,如果、如果想我...就打給我。」我越說越小聲,衝出病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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